說到中國西部,仿佛就代表著“大漠孤煙直,黃河落日圓”的漫漫黃沙。直到有了“西部大開發(fā)”,人們才好像忽然明白了中國的西部不僅僅是西北,同時也囊括著西南。當西北在推出西夏、敦煌、樓蘭這些文化標志的時候,西南也在開始尋找能夠代表自己的古代文化品牌,湖南、云南、貴州、四川等省都在為爭奪“夜郎國”而不遺余力,這個早已滅亡千年的西南古國頓時成為“香餑餑”,誰都希望能從它身上咬一口油下來。
不過,以前愿意親近夜郎的人可并不多。我的一位朋友是貴州仡佬族,仡佬族在古時被稱作濮人或僚人,在戰(zhàn)國時,以濮人為主建立了夜郎、且蘭等一些獨立邦國。按說他應該是正宗的夜郎后裔,可他卻不希望人們多提這個典故,原因很簡單,身為貴州人,有個“黔驢技窮”已經(jīng)很倒霉了,哪里還能承受“夜郎自大”的壓力?與其他的古文明不同,夜郎可是深受自己子孫的冷落的,這全得歸結于當初那位夜郎王對漢朝使者說得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漢與我孰大?”
現(xiàn)在,這句話被確定為笑談了,而其實,夜郎國究竟有多大,至今都是千古之謎,史學家們爭論不休,可也沒有誰能說清。咱們引幾段古書,大概來推算一下:
司馬遷《史記》曰:“夜郎者,臨牌炯江”。
范曄《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曰:“西南夷者,在蜀郡檄外有夜郎國,東接交趾,西有滇國,北有鄧都國”。
清人張澎《續(xù)黔書》曰:“今石吁、思南為夷州之夜郎也;今黎平、鎮(zhèn)遠為龍標之夜郎也;今桐樣、正安為珍州之夜郎也;若秦漢時之夜郎,則西距鄧雀,東接交趾,地凡數(shù)千里。今人徒知遵義之為夜郎,亦不知夜郎之大矣?!?BR> 暫且以此為據(jù),再加上《云南通志?夜郎考》的考證,可以劃出夜郎國的疆域地垮今天的貴州西南部、云南東部、廣西西北部及四川南部邊緣地區(qū)。這么來看,夜郎的疆域自然不能與漢朝相比,但也決說不上小,尤其在西南諸國當中,更可算得上是幅員遼闊了,以這樣廣大國土來養(yǎng)《史記》上所記載的10萬軍隊,就不成什么問題了。
在強大軍隊的保護下,自成一體的燦爛文化也隨之產(chǎn)生。據(jù)《后漢書》記載“有竹王者興于遁水,有一女子浣于水溪,有三節(jié)大竹流入女子足,推之不肯去。聞有兒聲,取持歸,破之,得一男兒。長養(yǎng)有才武,遂雄長夷狄,以竹為氏?!币估蓢兄浴爸癯绨荨睘楹诵牡奈拿?,他們制作了石、陶、玉、青銅、鐵、瑪瑙等不同質地的農(nóng)具、生活用品、兵器和裝飾品,在建筑的磚上也雕塑農(nóng)耕畫像和樂工圖畫像,并用這樣的磚建造了雄偉的城市。
擁有這樣的軍力和文化,在面對自己身邊的國家時,夜郎國有著絕對的自信。在貴州的爿羊柯江有著這樣的傳說,夜郎國王希望選擇有100座山峰的地方建都,因他看到爿羊柯江打鐵關一帶山峰重重疊疊,非常有帝王基業(yè)氣勢,便將夜郎國都建在了牂牁江畔。這種霸氣可不是建立在虛幻的妄想當中的,夜郎王為了擴展領地,曾攜家?guī)Ь?,率領兵卒,先后在云南、四川、貴州等地區(qū)多處建立城池,并且都在這些城池居住過,這也成了今人爭奪夜郎古國的理由。從司馬遷的《史記-西南夷志》中記載的:“西南夷君長以什數(shù),夜郎最大?!蔽覀兛梢韵胂螽斈暌估蓢醯陌烈暼盒邸?BR> 當西域諸國已經(jīng)習慣了在漢和匈奴之間的夾縫中艱難的尋求生機的時候,西南諸國對于漢朝還只是個極為模糊概念,他們與漢朝的交往無非是用自己的出產(chǎn)來換取美麗的絲綢,與他們的各國之間交換貨物沒有什么區(qū)別。他們與西域的樓蘭、大宛等國家不同,他們的國境內(nèi)并沒有“絲綢之路”通過,他們沒有過往的客商來為他們講解漢帝國的強大和富庶,他們的文化也并不需要交流來產(chǎn)生。所以,當夜郎國王面對前來的漢朝使節(jié)的時候,他極其自然的說了那句流傳千古的:“漢與我孰大?”
也許,夜郎國王當時的表情并沒有倨傲和不屑,他只是好奇地把自己的疑問表達給了面前這些遠道而來穿著古怪的人,他當然不會想到,這些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人所代表的是什么,當他說出這樣“自大”言語的時候,自己會給西南諸國和夜郎帶來怎樣的災難。因此,他理所當然的拒絕了漢朝提出的將他的領地設為漢朝的一個郡,并從他的領地通過去聯(lián)合西域烏孫等國夾擊匈奴的條件。
對于夜郎國王來說,你漢朝要消滅匈奴與我有什么關系呢?而我的領土又憑什么要你來管理呢?這仿佛是天經(jīng)地義的根本不需要考慮,然而對于“揚皇威于四?!钡臐h帝國來說,這種“自大”的妄言和妄行是不能夠容忍的,帝國的漢武帝既然能夠為幾匹汗血馬而不惜遠征西域大宛國,對你這“明犯我強漢”的蕞爾小邦又怎么會手軟呢?漢朝并沒有理睬夜郎國王的拒絕,他們已經(jīng)將夜郎看作了自己的犍為郡,并規(guī)定下轄十二個縣。
但是,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犍為郡并沒有什么實際意義,夜郎國還是夜郎國。終于,在元鼎六年(前111年),漢武帝派出了他的虎狼之師。中郎將郭昌、衛(wèi)廣揮軍攻入了邦國林立的西南,首先滅亡了且蘭國,殺掉了率眾抵抗的且蘭國王。且蘭在西南是僅次于夜郎的大國,卻在眨眼之間灰飛煙滅。夜郎王終于明白了,那個遙遠而神秘的漢帝國是多么的可怕,為了生存,他不得不忍氣吞聲的隨著漢朝的軍隊來到了漢朝國都長安,拜服在漢武帝腳下,換得了一個他早已擁有的“王”的稱號,而他的國家正式成為了漢帝國的一個郡——柯郡?!妒酚洝返挠涊d只有寥寥數(shù)句:“夜郎王懼,入朝,封之為王,以其地置柯郡?!?BR> 夜郎國王也許認為,這樣俯首稱臣,漢武帝該收兵了,然而,西南的災難遠沒有結束。就在他還在長安學習對于“天朝”應該遵守的規(guī)矩的同時,漢軍繼續(xù)乘勝推進,將邛都國、笮都國、冉國、白馬國等國一舉蕩平,敢于抵抗的邛國國王、笮國國王都成了漢軍鐵蹄下的死尸。而這些國家也都成了漢帝國的越郡,沈黎郡、汶山郡和武都郡。西南諸國自成體系的發(fā)展結束了,曾經(jīng)有著充分自信的夜郎在漢朝皇威下茍延到漢成帝河平二年(前27年),最后一任夜郎王興率領自己周邊的22邑對漢王朝作了最后一次反抗,但很快就被鎮(zhèn)壓了下去,興被柯郡太守陳立殺害,夜郎國最終滅亡,只留下了“夜郎自大”這一“千古笑談”,或者可以說是“千古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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