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三國志》記載,諸葛亮從劉禪建興五年到建興十二年,前后無次兵出祁山,實現劉備的“興復漢室”的未竟之業(yè)。但是,先后五次都沒有取得象樣的成績,甚至多次被迫退兵。于是,后世很多人議論諸葛亮北伐本來就沒有成功的可能,當然也有其他多種議論。筆者以為對于諸葛亮為什么北伐,以及在多次失敗之后為什么仍然堅持北伐這個問題,應當從兩個方面進行考慮。第一、諸葛亮是否認為其當時北伐會成功?第二、諸葛亮如果認為北伐成功無望,又為什么冒著兵老師疲,疲勞國家的風險屢次北伐呢?
下面對以上兩個問題展開論述:
至于北伐是否可以成功的問題。我想,首先應該從著名的《隆中對》談起。在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時,諸葛亮提出的《隆中對》給劉備一個清晰的戰(zhàn)略藍圖:自董卓已來,豪杰并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曹操比於袁紹,則名微而眾寡,然操遂能克紹,以弱為強者,非惟天時,抑亦人謀也。今操已擁百萬之眾,挾天子而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孫權據有江東,已歷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此可以為援而不可圖也。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將軍豈有意乎?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yè)。劉璋闇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將軍既帝室之胄,信義著於四海,總攬英雄,思賢如渴,若跨有荊、益,保其巖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脩政理;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於秦川,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是,則霸業(yè)可成,漢室可興矣。
其實這個戰(zhàn)略分為以下幾個步驟:第一、先取荊州,然后取益州,以為根本,東西呼應;第二、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修政理;第三、一旦天下有變,派一員上將由荊州北上,奪取宛城、洛陽,作為偏師;蜀國主力出于秦川,兩路分進擊滅魏國,興復漢室,其中前兩條應該是第三條的前提和基礎。
對于上述步驟的執(zhí)行問題,應該說在荊州失去之前,一切進展的都很順利,但是在荊州被孫權奪取之后,尤其是在彝陵之戰(zhàn)再次敗于東吳之后,這個戰(zhàn)略基本上失去實施的條件,或者說失去短期內實施的條件。原因很簡單,就蜀國內政而言,正如諸葛亮在彝陵之戰(zhàn)后的五六年寫的出師表所言:先帝創(chuàng)業(yè)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蜀國的精銳部隊,甚至是大部分的精壯勞力都在戰(zhàn)爭中被消耗殆盡,根據戰(zhàn)爭與經濟的關系,很容易推測,蜀國的國庫必然空虛,經濟實力受到極大的削弱,同時一些本來懷有異心者也開始蠢蠢欲動,雖然經過諸葛亮五六年的治理,有很大的改善,但是仍然無法恢復到荊州丟失前的局面;就外交而言,孫劉聯盟曾經破裂,雖然經過諸葛亮的努力,得到修復,但是必須承認東吳占據荊州這個事實。由此可見,第一步的預期目標,沒有達到,并且更加難以達到;第二步基本達到,但是要引東吳以為“援”基本上達不到;至于第三步更是失去分路策應的可能,而北伐本身就是第三步的實施或者說是變相的實施。而第三步的實施,除去上述的兩個條件之外,還需要滿足兩個小前提,也就是,第一、荊州兵北上;第二、出現所謂“天下有變”的事實,實際上也就是出現曹魏有變的事實。事實上我們可以看到,第一個小前提已不可能出現,除非東吳大發(fā)慈悲,但是基本沒有可能,第二個小前提的情況也沒有出現,因為當時的曹魏,君主是一代明君曹睿,文臣武將也在西蜀之上,更有諸葛亮都忌憚的司馬仲達。因此,此時北伐根本不符和諸葛亮自己提出的戰(zhàn)略,也就是說北伐無論從局勢,還是從時機上都不成熟;其次,從國家的實力來講,蜀國在荊州丟失之后,國土幾乎減半,在人才、物質等方面的供給上也基本減半,只有益州一隅之地;而曹魏則是“三分天下有其二”,當時經濟、文化與政治中心,基本都在曹魏境內,無論是人才、物質還是其他方面都遠遠超過西蜀,并且君臣同心,勵精圖治;
以上是我們的分析,其實從諸葛亮前五次北伐的效果來看,繼續(xù)北伐也很難成功,除非真的是“天下有變”。至于這個道理,我等凡夫俗子猶能認識得到,何況洞察秋毫的諸葛孔明呢,筆者以為,諸葛亮對北伐很難在當時取得大的勝利,應該早有估計,只是另有原因促使其一次一次的北伐,直到“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諸葛亮如此堅定呢?筆者以為,諸葛亮主要是基于以下考慮:
第一、“滅曹興漢”是劉備一生的政治口號,是西蜀的立國之本,是蜀國用以凝聚人心的政治綱領,是以諸葛亮為首的荊州集團和劉備初期追隨者在益州執(zhí)政的合法依據,也成為以諸葛亮為首的蜀國文武政治追求,因此,無論是客觀要求,還是從主觀愿望而言,實施北伐都是必要的。而諸葛亮擔憂的是,隨著荊州舊臣和劉備創(chuàng)業(yè)之元勛的謝世,其后輩與蜀中人物缺乏”興扶漢室”的理想,缺乏責任感,缺乏北伐的原始動力,因此在其有生之念屢次北伐,以求完成先主遺愿;
第二、實施北伐,實現“滅曹興漢”的目標,可能是諸葛亮對劉備托孤之言的執(zhí)行,這也符合諸葛亮的忠君思想和儒家的士大夫情懷。劉備在托孤時,告訴諸葛亮“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其中的所謂“大事”應該是“安國”之外的事情,根據當時的情況而言,應當是指“滅曹興漢”的目標。
第三、劉備是蜀國”興扶漢室”的首倡之人,作為“討賊興漢”理想的實現方略“隆中對”是諸葛亮的奠基之作,劉備已作古,托孤于諸葛亮,諸葛亮為讓大家充滿必勝之信心,也必然要北伐,否則,他人更加沒有動力和信心實現此理想,從而使得整個蜀國喪失進取之心,偏安一方,坐等滅亡.蔣介石在世時反復提出反攻大陸,去世之后仍然遺志得不到繼承與實現,就是這個道理;
第四、我們根據當時所謂的國際形勢、蜀魏兩國的國力、君主的賢明程度等方面不難得出,一般情況下,蜀國如果要打敗魏國是不可能,只有賴上天眷顧,出現所謂“天下有變”的情況。即使是在“天下有變”的情況下,蜀國最起碼應當具有以下兩個條件,其一、捕捉機會的那種進取心和敏感度,其二、訓練有素,實力較強的軍隊,而要使舉國上下保持一種時刻準備捕捉“滅曹興漢”的進取心和敏感性,就必須采取一些措施。而在有限消耗的條件下,實施北伐,確實是可以保持以上兩個條件,當然,如果在一般情況下,能夠實現“滅曹興漢”的目標,就是意外的驚喜啦。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在前四次北伐時,諸葛亮或者淺嘗輒止,或者因糧食供應準備不足而退兵,似乎北伐的決心不是十分堅決。具體來看。
諸葛亮第一次北伐,因為任非其人,以馬謖先鋒,導致馬謖為張郃所敗,迫使諸葛亮不得不退兵;
建興六年冬天,諸葛亮第二次北伐,受到曹真的抵抗,因為糧食供應不上而返,不過,在退兵的時候殺死追擊的曹魏將領王雙;
建興七年,諸葛亮派陳式進攻武都、陰平,魏將郭淮率眾準備攻擊陳式,諸葛亮親自率兵迎戰(zhàn)郭淮,郭淮退走,于是趁機奪取武都、陰平兩郡;
建興九年,諸葛亮第四次北伐,雖然采用木牛運送糧食,但是還是因為糧食供應不上,被迫退兵,本次的戰(zhàn)果是射殺曹魏大將張郃;
建興十二年,諸葛亮兵出斜谷,以流馬運送糧食,占據五丈原,與司馬仲達在渭南對峙,并且吸取前面幾次因為糧食供應不上而被迫退兵的經驗,分兵屯田以資軍用??墒?,諸葛亮卻于該年不幸病逝。
五次北伐,一次因為用人失當,兩次因為糧食供應不濟,一次則是小勝則退,當然最后一次是因為諸葛亮的不幸去世,迫使西蜀不得不退兵。
第五、諸葛亮存在人們所講的“寧知不可而為之”的可能性,但是,也不盡然,因為作為一國的實際掌權者不會如此輕率地做決定。筆者以為,諸葛亮在心理上應該存在以下考慮:以“寧知不可而為之”的心態(tài)實施北伐,即使北伐在其有生之年難以實現,也可以保持迅速抓住“天下有變“之機遇的條件。
至此,也許我們可以理解諸葛亮為什么如此執(zhí)著地堅持北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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