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官費留學是苦差 清朝幼童十年留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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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1年6月8日(光緒七年五月十二日),清總理衙門奏:“臣等查該學生以童稚之年,遠適異國,路歧絲染,未免見異思遷……是以外洋之長技尚未周知,彼族之澆風早經(jīng)習染,已大失該局之初心……趁各局用人之際,將出洋學生一律調(diào)回?!贝褥斎张阂雷h,欽此。學生,指的是從1872年開始派往美國的幼童留學生,撤回的決定也就意味大清國第外派學生事業(yè)的夭折。
    第一人容閎:幾句“紅毛話”換了幾捆稻子
    清政府決定在1872年派出官費留美學生,容閎的作用不可泯沒。容閎1828年出生在廣東省珠海市的南屏鎮(zhèn),七歲那年,父母把容閎送到了普魯士人郭士立夫人創(chuàng)辦的“西塾”,希望他能學些外語將來做翻譯,改變貧窮的命運。1839年,“西塾”停辦,父親不幸去世,容閎回到村子里販賣糖果補貼家用。
    村里人都對這個讀過洋文的小孩感到好奇。他跟著姐姐去撿稻穗,有人說:“孩子,你講'紅毛話'給我們聽聽!”另一個大叔接下話茬:“我從來沒有聽過洋話,你要是會講,我就送你一大捆稻子,讓你背都背不動?!庇谑牵蓍b唱起了二十六字母歌,還說了幾句簡單的問候語,引得鄰人嘖嘖稱嘆,末了送他幾捆稻子,這個在地頭說洋話的容閎,1846年跟著布朗老師去了美國,成為第一位畢業(yè)于美國大學(耶魯大學)的中國人。
    1863年,位高權(quán)重的曾國藩約見學成歸國的容閎,邀請他幫助辦洋務,到美國采購機器,籌建江南制造總局。在取得曾國藩信任之后,1868年,容閎拿出他思慮已久的教育計劃,通過丁日昌上書軍機大臣文祥,說服曾國藩,建議派遣留學生。
    1870年,朝廷批準了曾國藩、李鴻章“考選幼童、派遣留學美國”的奏折,并專門成立“總理幼童出洋肄業(yè)滬局”,命陳蘭彬、容閎為留學生正副監(jiān)督,“訪選各省聰穎幼童,每年三十名,四年共一百二十名,分批搭船赴洋,在外國留學,十五年后,按年分批回國。計回華之日,各幼童不過三十上下,年方力強,正可及時報效?!?BR>    一百年前官費留學不是“好事”
    按照現(xiàn)代人的想法,官費留學十五年,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但是在一百多年前,大部分人還把美國看作蠻夷之地,父母把自己孩子送出洋,還是需要一定的勇氣和眼光的。正是因為這個原因,70%的孩子來自廣東省,18%的孩子是江蘇人,剩下的為浙江、安徽、福建、山東人,八旗子弟沒有一個人報名。
    因為是大清國派出的學生,孩子們要品行端正、聰明,長相端正,姓名粗陋者,清政府也責令家長盡快更換,所以這些留學幼童的名字,個個都風雅大氣。
    到了舊金山,學生們“全部中式打扮,拖著小辮子,穿著緞面的鞋子,戴著小緞帽,絲制長袍,外套白色亞麻褂子”,以至于美國人把他們當作了長著男孩子臉的女孩子——因為他們的長裙、長辮。
    為了讓孩子們盡快掌握語言,容閎與美國政府聯(lián)系,讓他們分別住在美國家庭中。獲得批準負責接待的家庭,都愉快地歡迎家庭新成員。曾為幼童一員的李恩富說,當他被分配到一個和藹可親的女主人家中時,“她把我一下子拉進懷里并吻我。這一舉動惹得其他男孩哈哈大笑,弄得我面紅耳赤。”不過,李恩富還是很高興地接受了他有生以來第一個吻。
    對新奇的異域文化,孩子們盡情地欣賞、試著融入。當然也有一些,是中國政府嚴厲禁止的——比如加入基督教。星期天來臨的時候,主人們會盛情邀請孩子們一起去主日學校,開始,大家聽到要去“學?!?心里還納悶:“星期天也要學習?”但還是認認真真準備書包,結(jié)果到了才發(fā)現(xiàn),主人們帶他們?nèi)サ氖墙烫茫⒆觽冎缓猛低蹬芑丶摇?BR>    供圣像攔不住談戀愛
    清政府派遣幼童的目的,是為了實踐“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治國方略,因此這些留學生對四書五經(jīng)的學習是不能懈怠的。在哈特福德留學事務局中,會有讓美國人感到奇怪的神龕和孔夫子圣像。他們的中文課包括《詩》、《書》、《禮》、《易》、《春秋》、《孝經(jīng)》、《國朝律例》,還要每星期講解《圣諭廣訓》,要求學生們?nèi)f不可“以外國之 習氣變中國之性情”。
    但是隨著時間的增長,孩子們在美國讀中學,升入大學,不但學習到“聲光化電”,還因“終日飽吸自由空氣,他們平時性靈上受到的沉重壓力,一旦排空飛去,言論思想便和教育的規(guī)范不合適?!彼麄儏⒓痈鞣N棒球隊、足球隊、賽艇隊,學習音樂、舞蹈,剪去辮子,穿上西服,甚至對美國女孩子產(chǎn)生了愛慕之情,這些為中國守舊派士大夫所不滿。先后任督導的陳蘭彬、吳子登時常向國內(nèi)匯報學生們“不合禮儀”的舉動,而隨著他們與容閎之間的矛盾日增,再加上1880年前后美國排華現(xiàn)象嚴重,更給了國內(nèi)守舊派要求撤回幼童口實。此時曾國藩早已去世,李鴻章沒有盡全力維護留學教育。于是1881年8月,幼童們分批回國。
    有人并沒有乖乖回國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乖乖回了大清國,有兩個人——容閎的侄子容揆和譚耀勛就抗旨不遵,在上船的后一刻,逃了出來。他們像其他人一樣不能忍受吳子登的管教,但是他們比其他人多了一些勇氣——因為逃跑就意味著沒有了基本的生活來源。
    譚耀勛秘密逃跑后,“留美幼童”的同學們集體湊錢資助他。但不幸的是,1883年,他在完成了耶魯大學的學業(yè)后,因肺病去世。容揆則得到叔叔容閎的秘密資助,1884年畢業(yè)于耶魯雪菲爾德理工學院,還追求到一位美麗善良的美國女子,并結(jié)婚生子。容揆后供職于中國駐美國公使館,直到1943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