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美國 反思北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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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在北大參加“草地沙龍”時,那時北大學生對北大不自由的一致定義便是:一、要上政治課;二、晚上要熄燈;三、早晨聽大喇叭;四、食堂太定時……在美國幾年后,我對自由的理解完全變了,自由不是無法無天、隨心所欲、或是御風而游、心馳神想等等。自由包涵著義務、責任、尊嚴、尊重、法治、平等、和社會的公正。自由不再是一種個人的狀態(tài),自由其實是一種社會的公德。首先,自由的第一要素便是平等。如前所述,我覺得國內(nèi)的教學是在培養(yǎng)科學上的奴仆門徒。那么國內(nèi)的科學研究又如何呢?我有一個很有天賦的同學,在北大跟一位有名的學者做研究生,常常私下抱怨老師管得太嚴了,不容任何不同的想法,當研究生簡直就是在當計算器和儀器的按鈕。對學生的不尊重發(fā)展到這樣的一種程度:個別老師在做關(guān)鍵的研究實驗時,要把自己的研究生請到門外站著。不僅當學生的沒有建立在平等基礎上的尊嚴,當老師的也沒有;小小的名氣便是瞧不起他人的基礎,四十多歲頭發(fā)都斑白了還被叫做“小某”、還要去給別人當助手,連獨立開課也不被允許。
    與此相比,在美國立志從事科學研究的中國留學生便要幸運得多,一上來便能挑大梁,兩年以內(nèi)便在權(quán)威學術(shù)雜志上發(fā)表文章的人很多。同樣的中國人,在海外當當響,在國內(nèi)窩窩囊,我想制度是主要的原因。美國的研究生導師一般只給學生提供錢和給項目上開個頭,其它由學生自己去闖去做。學生遇到問題,老師給出點子和打氣。學生做不下去了,老師幫忙轉(zhuǎn)向。學生和老師是十分平等的。有幾次我和導師有學術(shù)上的分岐,兩人拍著桌子對吵——我的導師平時是一個非常溫文和藹的人,也是學術(shù)上一個方面的權(quán)威——如果導師見的確說服不了我,便與我共同分析一下我的方法會不會損壞儀器、浪費過多的經(jīng)費和耗費過多的時間,然后讓我自己去試去體會。果然有一半時間上我終明白導師的意見是對的,但是也有一半時間上我能向?qū)熥C明我的想法是對的,導師這時便很是高興,認為我為項目帶來了突破。幾年以來,我與導師既有爭論的時候,也有共同慶賀的時候,導師真心地希望我能超過他,師生的情感日篤。美國人一般十分尊重有主見的人,更看重能堅持正確己見的人。
    當然,導師和學生也可能有利益上的沖突。本系與我同屆有一位中國學生,不到三年就完成了博士論文的課題,但他的導師不讓他馬上畢業(yè),阻撓、并在他的論文答辯上使壞。該同學一狀告到學校,結(jié)果不僅他順利畢業(yè)、由系主任推薦找到了不錯的博士后,而且他三年來的成果屬于他個人、而與他的導師不再有關(guān)聯(lián)。所以,自由的第二要素便是法治保障下的社會公正。表面上“金錢至上”的美國社會有《反壟斷法》和《遺產(chǎn)法》等限制個人財富和自由的立法,就是為了保障個別人的影響力不過度地干涉到社會公正。相反,在法律上少數(shù)民族可能擁有更多的個人權(quán)利,美國的新聞也更加關(guān)注社會上的弱者和受害者。退一步講,美國是一個自由的社會,在一個地方呆得不痛快,大可換一個地方繼續(xù)干。所以,我認為北大校友盧剛幾年前槍殺導師和博士論文答辯委員會全體并殺及無辜的行為,既是卑鄙的和殘忍的殺人犯行為,又是對“自由”的完全無知——而不是象網(wǎng)上某些自封的“愛國狂”所說的那樣是個“自衛(wèi)”的“愛國”的行動:因為他殺了不認同他的美國白人。自由更加重視個人的尊嚴和個人的責任。
    我國司馬遷在偉大的《史記》里,為重信義、一諾千金的人專門做了一篇《刺客游俠列傳》。反過來看,幾千年封建*之后,在中國做重信義、一諾千金的人,便如做刺客一般。解放以來,中國有那么多的民族苦難和政治運動,敢于仗義直言的人是那么少,他們和他們家人的結(jié)局一般比三千年以前戰(zhàn)國時代的刺客更加悲慘;相反,隨波逐流落井下石迫害他人的人是那么眾多。在我,剛上學便開始學寫“在馬路上揀了五分錢”、“給軍屬李奶奶挑水”式的日記,寫過無數(shù)的決心書和誓言,批判過無數(shù)一無所知的人和事,背誦過無窮無盡的政治答題。統(tǒng)治者的心態(tài),是即使不能給年輕人洗腦,也是要把他們變成不敢說實話和負責任的膽怯的小騙子——對于習慣撒謊的靈魂們,重信義、看事實、定量辦事的個人,便如刺客一般;按塞萬提斯的說法:俠士和好主教大人的故事使膽怯的小市民心安理得,因為他們不會武功不是主教也就不必去想著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