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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約翰遜博士的懺悔
塞繆爾·約翰遜
第一景
在英國的利切菲爾城有一家小小的書店。這家小書店的地板剛剛打掃干凈，小窗上的百葉窗已經(jīng)取下。時光尚早，還沒有顧客來臨。門外，雨正下著。
在近門處的一張小桌旁，一個瘦弱的滿頭白發(fā)的老人在整理書袋。當(dāng)他把那些書袋放進(jìn)一個大書籃子的時候，他不時地停下來，只因他正受著病痛的折磨，他用手按著肋間，十分痛苦地咳著。然后他用雙肘靠著桌子坐下稍作休息。
“塞繆爾!”他喊著。
在房間遠(yuǎn)處的一個角落里，一個年輕人正在貪婪地讀書。一本厚厚的書攤在他的面前。他面貌十分異樣，大約18歲的樣子，但看上去可能會被認(rèn)為更大一些。他身材高大，長相難看，一副大而圓的面孔，還有由于一場怪病留下的疤痕。他視力一定很差，這從他讀書時要彎得很低把臉湊近書頁便可判斷出來。
“塞繆爾!”老人又喊了一聲。
但塞繆爾沒有回答。因?yàn)樗恍亩荚谧x他的書，沒有聽見。老人歇了會兒，然后將書包扎緊。他把沉重的書籃舉起來放到桌子上。這一使勁又引發(fā)了他另一陣的咳嗽，等咳嗽止住了，他第三次喊道：“塞繆爾!”
“什么事?爸爸!”這次叫喊總算聽見了。
“你曉得，塞繆爾!”他說，“明天就是阿托克塞特集會的日子，我們的書攤需要照料。我的一些熟識的顧客會去那兒查看他們要我?guī)サ男聲?。我們總得有一個人乘今天早上的驛馬車去那兒把一切事情準(zhǔn)備好才行。但我覺得這趟我去不成了。我的咳嗽時時都在折磨著我。并且，你瞧，外面又下著大雨?！?BR> “噯!爸爸!我真抱歉。”塞繆爾回答。他的臉又湊近了書。
“我想，如果你能去趟市場，那么我就可以呆在店里歇歇了。”他父親說道。但塞繆爾沒有聽見。他只顧專心地研讀那些拉丁經(jīng)典。
老人走向門口朝外看了看。雨仍然下著。他一面顫抖著，一面扣上他的外衣。
這兒離阿托克塞特有20公里路程。再過5分鐘，驛馬車就將經(jīng)過門口。
“塞繆爾!難道這一次你不能代替我去趟市場嗎?”
老人正穿上他的大衣。
他正拿起他的帽子。
書籃挽在他的手臂上了。
他以乞求的眼光瞥了他兒子一眼，希望在這最后一刻，他能回心轉(zhuǎn)意。
誰也不知道塞繆爾究竟是聽見了還是沒有聽見。他仍然讀著他的書，他既無動作，也無表情。
隨著轆轆的車聲，驛馬車來到了街上。老人帶著他的書籃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大門。在驛馬車停留的片刻中，他鉆進(jìn)了車廂。然后馬車夫揚(yáng)起他的馬鞭，馬車走了!
塞繆爾依然在店里埋頭看書。
門外，雨依然下著。
第二景
整整50年過去了。這天又是阿托克塞特集市的日子。
街上，雨正下著。賣貨的人們擠在屋檐下，擠在牲畜的棚房里。那兒有屋頂，可以遮蔽。
來自利切菲爾的一輛雙輪有篷的單馬車在集市廣場的入口處停住了。
一個老年人走下車來，看上去約摸70歲了，高個兒，模樣難看。他臉上滿是皺紋和疤痕。當(dāng)他從車廂里出來的時候，面容的悲戚之態(tài)是少見的。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看來為哮喘病所苦。他倚仗著一根沉重的手杖行走著。
他向沿著集市邊墻排列著的小畜舍注視著。一些有屋頂?shù)氖琴I賣熱鬧的集市的中心。另外一些是已經(jīng)坍塌了的和空廢無用的。
這個陌生人在那坍塌空廢的一個畜舍的前面停住了?！皩?就是這里?！彼f。他有對自己大聲說話的習(xí)慣。“我記得很清楚。這里就是我父親在規(guī)定的集市日子里賣書給這城里牧師的地方。這些以慈悲為懷的人從各個教區(qū)來看他的東西，并聽他介紹書的內(nèi)容?！?BR> 他猝然把他的身子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對!正是這個地方?！彼貜?fù)地說了一遍。
他朝著這個陳舊的小小的畜舍默默地站著，直挺挺地站著。他取下他的帽子握在臂膀的下面。他那沉重的手杖倒在溝渠里，他低下頭，雙手緊握。他似乎沒覺得雨還在下著。
集市上面的鐘樓敲響了11下。過路人停下來瞧著這個陌生人。集市上躲在棚房與畜舍里的人們偷偷地瞧著他。當(dāng)雨水從他帶有疤痕的蒼老的面頰流淌下來的時候，一些人嘲笑著：這是雨?還是淚?
孩子們向他喊叫著。一些粗魯?shù)娜松踔料胂蛩游勰啵皇怯X得不好意思，他們才沒有那樣干。
“是個可憐的精神病者，隨他去吧!”更多一些的好心人這樣說。
雨水從他裸露著的頭頂流下，從他寬闊的雙肩流下。他渾身濕透，打著寒顫。但他一動也不動地站著，沉默地站著，也不向左右顧盼。
“這老頭兒是誰?”偶爾路過的一個年輕人問道。
“你問他是誰嗎?”一個來自倫敦的紳士回答，“嗨!他就是塞繆爾·約翰遜博士。英國最有名的人物。他就是《刺塞拉斯》《詩人列傳》和其他許多被人傳頌的著作的作者，就是編寫巨著《英文字典》的那個人。這是一本當(dāng)代最出色的著作。在倫敦，最高貴的貴族和貴婦都以接待他為榮。他是英國文學(xué)界的雄獅。”
“那他干嗎來到阿托克塞特，在這滂沱大雨中站立著呢?”
“我也說不上，但他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闭f著，這位紳士就走了。
暴雨終于停歇了一會兒。雀兒在房頂上鳴噪起來。人們不知道雨是不是過去了，試探地走上泥滑的街道。
市場上的鐘樓敲響了12下。這位著名的陌生人在集市場地上一動不動地站立了整整一個小時。雨又接著下了起來。
這會兒，他慢慢地把帽子重新戴上。他把躺倒的手杖拾起。他虔敬地抬起雙眼，然后以一種不失氣派的蹣跚步履走下街道，回到那輛雙輪有篷的單馬車旁邊。車正等著趕回利切菲爾。
讓我們跟隨著他一起穿過淅瀝的雨點(diǎn)回到他原來的城鎮(zhèn)看看吧!
“哎呀!約翰遜博士!”他的女房主驚呼起來，“我們一整天都沒有找到你，瞧你濕成這個樣子!你是去哪兒?”
“夫人，”這位享有盛名的人物說，“50年前的今天，我以沉默來拒絕聽從我父親的吩咐。從那時以后，想起我給他造成的痛苦，我心中一直內(nèi)疚不安。為了洗滌那時的罪過，今天一早我乘上馬車去到阿托克塞特，在我父親過去擺書攤的畜舍前作公開的懺悔?！?BR> 這位著名人物低下頭，雙手捂住臉，飲泣著。
門外，雨依然下著!
注：《約翰遜博士的懺悔》選自《歐美故事小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趙威選譯。塞繆爾·約翰遜(1709—1784)，英國文學(xu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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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本文，你會不會產(chǎn)生疑問：僅僅沒有聽父親的一次話，心里就真的那么內(nèi)疚不安嗎?況且50年過去了，還時時不忘，還站在大雨中懺悔一個小時，值得嗎?如果同學(xué)中有人產(chǎn)生這種想法，你將對他怎么說?在生活中，你有過對父親不尊重的事情嗎?
“門外，雨依然下著”在文中出現(xiàn)了幾次?出現(xiàn)在什么位置?起了什么作用?本文時間跨度很大，但只著重寫了兩次場景，這樣寫有什么好處?
積累詞語
乞求 悲戚 坍塌 猝然 虔敬 蹣跚
回心轉(zhuǎn)意 左右顧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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